yenakki

卖桔子的 不给白吃

带枪出个巡

灰蓝色的天空下挂着朦胧的月亮,偶尔有几丝风拂面而来,周围一片静默,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大多是喝醉之后走路都颠三倒四的地痞。
裴珍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强打精神走到路边,几个发型奇怪的年轻人正在不远处大喊大叫,嘴里全都是些操祖宗的混言浪语。

他跑过去利索地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差点把那人搞得一个踉跄。
“先生…”
“操你妈谁啊…”被他拽住衣领的小混混转身就要撩拳头揍他,裴珍映躲开后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上,听得对方一声惨痛的叫唤。
他无奈地弯下腰反手摁着摔倒在地的小流氓,周围几个人早就跑得连个影都不剩了。
“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现在已经很晚了,请您不要扰民。”裴珍映垂着眼看他,有点被误会后可怜巴巴的意味,但是脚上的劲儿却十分狠辣。
小混混这才看到他身上锃亮的警服,还有已经歪到一边的警帽。

这警察长得贼他妈俊,俊朗帅气,皮肤在夜色下透着柔和的味儿,常年外勤把他本来白嫩的脸晒成浅黄色,却加了一份强硬的气质。

他眼珠子转了转,像只黄鼠狼。恶狠狠地瞪了裴珍映一眼,“我去派出所告你…操!”

裴珍映对他笑了笑,“我叫裴珍映,这区的巡警,欢迎投诉。顺便,你说是你袭警未遂严重,还是老子正当防护不小心断你一个胳膊严重?”
他的睫毛忽闪着,笑着把手移到对方被踹的右胳膊上。
“休息休息,这几天没事儿别出来转悠了。”他恢复正色,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刚刚开玩笑呢,您说我们当小警察的也不容易,居民区这么多人,要都像你们这样还得了?”

裴珍映抬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对方眨了眨眼睛。“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他的嘴角扬起弧度,很不在意地盯着地上的人,又一字一句地开口。
“操你妈。”


裴珍映把自己弄歪的警帽扶正,打开对讲机就开始骂脏话。
“操,我刚刚碰见一染红毛的傻逼,唱歌跟个母鸭子一样还非得嚎两句死了都要爱,我要不是巡逻身上没带钱非得给他扔两个钢镚儿..那傻逼还说要投诉我…没事儿,你那怎么样?”
“我再巡一圈就回去,最近这里不太安生。…成,你上次从扫黄组那里弄的片儿还藏我这呢…”
“赶紧拿走,别他妈在这儿跟我闹..”他和对讲机里的人嬉笑一会儿,捏捏鼻梁,认命地继续巡逻。

小警察的春夏秋冬,对他来说还是挺滋润的,看个片儿抓个贼,谈个恋爱…
不,恋爱就算了吧。

巡完最后一圈,裴珍映转转酸软的脖子,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然后躺尸。

“我说了让你别跟着我了。”
“最近您的新戏…”
“您和女主角的交往传闻是真的吗…“
“无可奉告。”
“大晚上您为什么在这是有人要见吗…”
。”
“大晚上您为什么在这是有人要见吗…”

有一辆车停在路边,车旁有两个男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其中一个高挑男人还时不时用手推搡着另一个,显得很不耐烦。

裴珍映想过去看看,可背影越接近,他就莫名地越害怕。
他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近,眼里的无奈却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太熟悉了,他太熟悉其中一个人的轮廓了。
那种熟悉,是前十几年每日不停的噩梦换来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梦魇。

他终于不敢向前走了,本能地掉头就跑。
直到身后传来愤怒的怒吼和拳头镶进肉里的声音。

“你敢打我…你算什么也敢打我…警察!警察!”
“这里有人打…”

“你喊他,他也救不了你。“磁性的嗓音响起,似乎还不屑地轻轻叹了口气。
俊朗的男人眼底有几分阴翳,他再次对可怜的记者举起了拳头,这次他的手却被握住了。

“警察,住手。”
裴珍映的脸上都是冷汗,伸出的手也在微微的发抖,他歪着头不敢和男人对视。
“住手,站起来。”
对方笑了笑,嘴里发出“咦”的一声,“警官?”
“那,警官好。”

裴珍映哑着嗓子开口,“你跟我回派出所。”接着对被打的人说,“我帮你打120。”
“警官,他没什么大碍的,不需要去医院。”
“只是一个死狗仔而已。”
身后传来男人的气息,裴珍映打开对讲机:“xx居民区内,有两人…斗殴。”

“警官,看我的脸都不敢吗?”
裴珍映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不知怎地竟屈服了。他猛地抬起头,盯住对方的眼睛,对方也毫不闪避的望着他,眼里充满了玩味。

偏偏就是这个人,无论怎么都逃不开,十万光年的距离都可以被眼前这个男人轻易越过。
“赖冠霖,你怎么还是这么变态。”

他有一双眼睛黑瞳瞳,身材挺拔,鼻梁嘴角的弧度温润清澈,外人或许怎么都不明白裴珍映为什么一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对了,这人还是个大明星,警队十个大闺女九个都迷他迷得要死。

赖冠霖一双眼睛半眯着,透出黑黝黝的空儿,眼里的精光从头到尾把可怜的裴警官扫了一遍,剥了他的肉就剩里面打颤儿的骨头,来来回回好几遍以后才慢悠悠开口。
“裴警官,这名不错,比小绑匪好听多了吧。”他故意把绑匪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果不其然,看到裴珍映低垂的眼眸下有了一丝颤动。

“到现在就混个巡警…?你说你当初要接着偷鸡摸狗,这么多年现在挣得钱也比现在多吧?可惜了,多好的犯罪苗子,让人给掰折了。”他笑出声来,好像很享受语言上羞辱裴珍映所带来的满足。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种无尽的渴望,他觉得自己的这种渴望能被眼前的人填满。

“我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
“你是公众人物,注意自己的言行。”裴珍映高声大喊,他说这话时总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感情。


赶来的警车中断了这场久违的重逢。




裴珍映如坐针毡地待在赖冠霖身边,警车鸣笛的声音反而让他更加烦乱。
而赖冠霖就自在多了,他盯着裴珍映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嘴角还时不时融化出一丝笑意。

坐在前面的巡警小王被他这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佩服得不行,“这明星就是明星,坐上警车了还跟拍广告一样,牛!”

赖冠霖把头凑近了点,在裴珍映耳边开口:“他们知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有什么关系?”裴珍映冷着脸反问他。

赖冠霖没回答,接着自顾自的说:“身手不错,哪天出来我们再练练….你不来我就去你工作岗位找你。”

“随时奉陪。”裴珍映咬牙切齿的回答。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乖。”

临下警车时,裴珍映试探着开口:“我希望这次见面是个意外。”

“我也希望。”身前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咧嘴笑了起来,像个得到糖吃的小孩儿。


裴珍映靠在墙上,审问赖冠霖的事情和他无关,他只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有一种很深的窒息感,干咳了两声,干脆想着先回家,对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了,慌忙借了充电器。手机开机的时候,才发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是他妈的。
这回完蛋了,都是这个混蛋的错。

“妈,我刚刚在外面逮人呢,有人打架斗殴。”
“这没我事儿了,我马上回家,您别生气…不不不,我没事儿,我马上到家。”
这时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个同事,用手势示意他过去,裴珍映也指指手机意思是他打电话呢,结果那边还是一个劲勾手指头,裴珍映无奈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吃过了,吃得我到现在都撑,您赶紧睡吧啊…真没受伤,诶…别等我了,拜拜。”
他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就开口:“怎么了,喊我干嘛?”

“小裴,你是不是跟那个明星认识啊?”同事“不怀好意”地开口,眼里写满了两个字:八卦。

他这句话一出,周围值班的女同事的眼睛直刷刷地射到他身上,跟机关枪一样。
“怎么可能嘛,人家那种大明星…..小裴怎么可能认识,别逗啦你。’”
“就是….欺骗我们感情。”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裴珍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汗毛竖立。
“他非得过去让你问,别人的话都不听,他经纪人马上也到了…..要不你先过去?”

“我…那行。”
裴珍映又受到了来自各方目光的洗礼,吓得他差点要跑路。

也不知道是他太过紧张还是怎么回事,他一碰到椅子就笔直地坐了下去,还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他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接触赖冠霖的视线,只是冷冷地问:“性别?”

赖冠霖玩味地对着他笑,“你觉得呢,警官?”
裴珍映忍下去了在性别那一栏给他填上人妖的冲动。

“姓名?”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你晚上吃饭了吗?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对方也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年龄。”
“比你小一岁。”

“为什么和对方发生冲突?”
“警官,他偷拍我嘛。”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裴珍映越发想狠狠揍这个混蛋一顿,可是他也只是想想。
“那你就可以打人吗?”

“从我的角度来说,可以。这一点,裴警官你应该最清楚了吧?”赖冠霖又开始眼角斜飞,从上到下地开始瞅着裴珍映的小身板儿,太瘦了吧。
他想起当年就差没把吃的硬灌到这人喉咙里了,结果还是没把他喂胖一点儿,还是像个破烂的稻草人。
也是,自己欺负他,他又排斥自己。
说实话这么多年,裴珍映没被他给折腾死还能活的人模人样,搞不懂是自己太善良,还是那个人运气太好。

“你来xx小区干什么?”
“看朋友咯。”
“什么朋友?”
“你啊,警官。”
裴珍映终于忍不住把手中的笔狠狠地摔到桌子上,直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咬着牙开口。“请你,端 正 你的态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各位警官操心了,他性格就这样…”赖冠霖的经纪人是个年纪稍长他的青年人,人倒是挺温和,一看就知道平常也是被小混蛋欺负的料。

经纪人带走他的时候,跟所长谈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关于记者的问题,赖冠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虽然被打的是个狗仔,处理不好也会很大影响他的公众形象。

赖冠霖趁机走到独自一人蹲在门边的裴珍映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说,我这一拳下去…你会怎么样?”

“袭警罪,我可以枪毙你。”他也第一次用一种类似挑衅的眼光望着赖冠霖。
但却更像是求饶。

“有长进。”赖冠霖拍拍他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我对你的态度,一直都很端正….小绑架犯。”

“裴警官,晚安。”临走时他给裴珍映一个大大的笑容,天真无邪。
周围的人也开始相信他们两个是旧识,因为那个丝毫不吝啬的微笑。

只有裴珍映自己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到墙壁上。


用操你妈这三个字并不能描述裴珍映现在的心情,至少得是操你祖宗。
他觉得他还是跑吧,带着他妈跑,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离这个挨千刀的祖宗远点儿。

但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刚进到院子里,发现他妈还在那等他呢。
老太太手里握着个大扫帚,微弯的腰也不能阻止她站的跟个旗一样竿直儿,一看到裴珍映进院子提起扫帚就抽。
“你个不孝子!大半夜到哪里鬼混?”
“妈…我没有!我在派出所呆着呢…我怎么可能,妈你别打了!”裴珍映被他妈追着满院子乱窜,一边跑一边求饶。
“你说说你,一整天泡在派出所那么丁点大的地方,你好歹给我弄个女朋友也说得过去啊!结果派出所五个女孩四个都恋爱了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呢!”

“妈…六个明明”
“是,是六个。那个都结婚了你还打算当小三啊,你个没志气的!你愿意我不愿意!”

“谁当小三了?不不不,妈你别越说越歪。”他一把拽住扫帚头,看着气的脸通红的他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无可奈何地抱怨了句:“妈,我才24.”
“你同事小王26都生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女朋友回家?”
“人家姑娘哪有能瞧上我的?我一小警察,没钱没车没房…跟着我就受委屈得了。”
“我不管,最迟年底,给我带个女朋友回来瞅瞅…听见没!”

裴珍映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老太太把他耳朵扭得通红,又问了一遍。
“知道了…疼!妈…”
“你整天就是气人,厨房还有热的饭,赶紧吃点儿。”
他妈慢悠悠进了屋,这时裴珍映才想起来今天自己吃的最后一餐是中午从不知道谁桌子里坑来的小零食。

同时他的脑袋里回旋着一个更操蛋的事儿:老太太还想着抱孙子,那她肯定不愿意跟着自己儿子一起国际漫游。



生活还得继续,裴珍映安慰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栽赖冠霖手里了。

况且千错万错,到最后都是他的错。
有时候他想想,自己这小半辈子特没意思,做错了一件事,导致后面的人生全部都乱了套。
赖冠霖是他这辈子亏欠最多,但却也懒得赎罪的人

用命来还的话自己舍不得,对方也不稀罕。
他一直是觉得,不至于的,赖冠霖不至于那么恨他,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裴珍映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他爸妈是后来领养的他,并不知道他是从哪逃出来的,只知道他从小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事实上,那也并不是人贩子,而是个瞄准富人家小孩的绑架团伙。裴珍映从三四岁开始就跟着几个绑架犯开始,大部分时间还是偷鸡摸狗,虽然对他很差,经常会打他,但还是会给他口饭吃。
裴珍映不敢问自己的家在哪,只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毒打。

那些人常说:“我们养了你,你就要干活,那些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坐豪车,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爸妈有钱,等我们有钱了,也让你坐宝马吃海鲜。”

每次这种邪教似的承诺之后裴珍映都很害怕,他知道那些人在骗他,他也不想坐车。

他只想要爸爸妈妈,想要一个家。
可他没家了。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高个男人拿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说:“喂,你去帮我们盯着他,不要让他怀疑起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照片上的男孩子干净整洁,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而且眼睛特别大,亮晶晶的像塞满了流星的糖罐。
自己和他不一样,自己身上总是脏兮兮的,连一套干净衣服也没有。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长个也很慢,前年的衣服今年可以接着穿。

他知道,他必须要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他要干活了。

那天的天空很蓝,连着云也染成了蓝色,只有太阳周围才会有隐约淡红色的涟漪。曙光洒满了街头,片片枝叶都沐浴着阳光。
裴珍映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他的皮肤是那种吸血鬼一样不正常的白。

他看见人觉得很好奇,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也很好奇,他总是幻想,也许坐在某辆车里的某个人会是自己的母亲呢。

真好,在这座城市里,大部分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的面孔是像那个小男孩一样温柔的,也是像自己认识的男人那样冷漠的,还有别的…他没见过的情绪,统统都淹没在城市里。
原来哪里的人都一样。

但裴珍映觉得自己像只小老鼠,只能躲在阴影下面。

裴珍映只敢在偷偷在心里想上学这件事情,上学多好哇!
有同学可以一起玩,可以翻到书本的味道,他上次闻到书本香气的时候还是他们居住的破仓库里,有个男人买回来一本封面暴露的杂志,他厌恶那个男人,他总是打自己。

他不晓得上学需要多少钱,但是他知道,肯定是没人给自己付的。
他连吃的多一点都会遭到辱骂,但是现在可以帮上忙的话,或许自己就不会被骂了。

在学校的白砖红瓦外,裴珍映的心思越来越混乱,这太阳晒得他几乎昏倒。

钱,对裴珍映来说是一个很实际的概念。
但有钱,对他来说是个抽象的概念。

他觉得两千块就是很有钱了,可是有人告诉他,照片上的男孩子,他的家里可以很痛快的付上两百万。
裴珍映一边觉得惊讶的同时,一边又觉得两百万就算给了那些人,他们能够做什么呢?
吃饭,喝酒,去娶漂亮的女人?

裴珍映知道自己在帮一群坏人,可他没办法,他想活着,他没得选择。
他在心里对这个还没见过的小男孩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评论(11)

热度(260)